王贵知安娜受夹板气了，总是不断赔笑脸，说，"人家欺负你，不就是因为你好说话吗？人家来又没来找我，不都说找大嫂吗？谁叫你应承的呢？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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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别给我削，我一闻那味儿就恶心！你们都赶吃，等下又坏了。王贵！你明天给李主任送去，就讲是家乡来人送的特产。"

跟领导是永远没有好果吃的，一定要迂回。王贵多年的斗争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后来的人。

如果一年一次，安娜尚且可以忍受。问题是，乡下好像把王贵培养城，目的就是搞个据地。那边常常车龙地来，穿梭不断。今天是二大爷，明天是妗。来的时候都不空手来，带新棉什么的；走的时候也不空手走，不是钱就是东西。几年以后安娜手不了，就平添了购的怪僻，她后来想方设法调到商场工作，简直是乘工作之便。商场里什么打折什么内削价，她都门清，没事就往家里搬东西，也不用得着用不着。在我十二岁上，安娜就把给我陪嫁的内蒙古羊毯准备好了，以后每到冬天翻来看的时候都忍不住自我炫耀："看我多会投资！当时买才七十几块一床，现在一千七都买不来了！"不过为此付的代价是，樟脑满柜，过夏的时候更要频繁晾晒。安娜一边慨便宜买穷人，从调到商场以后家里没攒上过钱；一边又对王贵说："知为什么咱家东西都老用新的了吧？旧的存不住，都给你乡下亲戚拿走了。"反正安娜什么都得拉王贵的乡下亲戚垫背，栽赃起来也比较方便。

第二年，卡车照样开来。

安娜总搞不清楚王贵家的族谱。王贵介绍的时候不用辈分的，都先介绍地理位置，"这是村东间的老王家儿，就是我跟你讲的他家小五掉到塘的

安娜每次都要理这些后续问题，常把她得无名窝火。对外赔着笑脸，回家冲王贵发火："你家那弟弟这样，叫我以后怎么人啊！我自己一辈都不给人家讲闲话，回回都是你给我难题！以后叫他们不要来了！再来我轰去！讨厌！"

"安师傅！这次的梨好多都烂了！"

我从七岁起，就能把梨从底下削到不断，长长盘旋着像条蛇。那都是每天被吃梨练来的。"妈妈，你看！"我曾非常得意地把整条果递给安娜欣赏。安娜哭笑不得。

"，我同事讲梨不甜，涩嘴！"

"下星期英语之角的代课费就发了，听说今年节系里要多分奖金…"王贵不急不徐地下，舒缓安娜绷得很的经济斗争的弦，絮叨得安娜眉开笑了再峰回路转："兄弟们难得来一趟。你都贤惠那么久了，脆好人到底啊！明天多少让他们带回去啊！"安娜久经战场，原本已经笑意盎然了，顿时就沉下脸来："没有！"

乡下有句土话，好女也怕赖汉缠。安娜要面。王贵收拾安娜都拣她骨，只要达到目的，王贵还是愿意舍下些脸面的。这方面二多着实得到王贵的真传，为买一辆三脚踏车，就躺在百货大楼正中央的大厅里耍赖，哭声震天："我要嘛！我要车车！"鼻涕泪都往嘴里，拉不起，拽不走。安娜狠心不理转走了，二多能如磐石般坐在冰冷的地上意志定地号啕大哭。通常在这耐力与面的较量中都是安娜败下阵来。

回去，可要给娘捎儿钱儿？"王贵在兄弟临走前的夜里总是黑着灯跟安娜商量。没亮儿，觉胆大，也不用看安娜的脸好看还是难看。"不给！填不完的坑！还不落一句好！月都寄过了，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，哪里有帮着卖完梨还要倒贴钱的理？！"安娜止不住就声了，"自从我你家门，可穿过你娘一线一纱？孩们可吃过她一块糖？我又不欠她的，给她是情分，不给是正常。我不是银行，养了小的还要养老的？还没完没了了！""你小声儿！半夜了，人家都睡了…"王贵慌张得很。不过王贵心里有谱，只要他张了，磨一磨总是缠得来的。

安娜每年这时候都四送那最后留下的几箱梨。与其烂掉，不如送掉。

有也好，没也好，反正第二天早上王贵是乐滋滋地将钞票兄弟手里："你嫂叫带钱给娘，让她扯件衣裳。"

"再说了，人家不都给你留梨了吗？"王贵赶从箱里挑个大梨，削好了递给安娜。

"安师傅！箱一打开，上面的大，下面的小啊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