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同里。从她的言语里，涡司机听来，不是她不肯，而是她觉得对不住王贵。

"当然不是他的错。他是好人，好人不等于好的人。安娜，你不明白我的意思？"涡司机很定，"我知这对王贵不公平。要不，二多留给爸爸，我们带女儿走？"

安娜苦笑，说："我都四十了，还奢谈什么情？生活又不是放电影，照理想的情节皆大喜。其实，这电影里本就没有皆大喜，说不清楚谁赢。"

"情在什么时候谈，都不会太迟。自己都不想争取，电影还能有什么剧情？"涡司机一把抓住安娜的手。

"我，我没想过这个问题。我觉得不可能。太突然了吧？"安娜喃喃发呆。

"不突然，我已经等了二十年。什么都别想，答应我，说‘好’！"

安娜坐在那里，凝固成一尊雕像。既不说好，也不说不好。

"我月底走，还有六天的时间。你慢慢跟王贵说，必要的时候我去说。我并不想伤他，如果他有什么要求，我一定满足，尽我所能。"

安娜抬起她的大睛，矛盾满脸。

"这两天我不过来了，你好好跟王贵说。周四早上我过来看你。"涡司机握了一下安娜的手，又拍拍她的肩，也不回地大步走了。

留下安娜蜷缩成问号一样的影在沙发上呆坐。

门传来脆而有礼貌的叩门声，安娜知是涡司机。

"坐。"安娜指指沙发。

涡司机边走向沙发，边问："你跟他说了？"

"你喝什么茶？红茶还是绿茶？"安娜在装饰柜的玻璃门里找茶罐。

"不喝，谢谢。"

"喝我们安徽的名茶黄山尖吧，明前的，我看可以赛龙井。"

"这么好？那我尝尝。你跟他谈了？"

"嗯。你走的东西收拾好了吗？"安娜在开茶罐的盖，掰了几下没掰开，还夹了指甲，疼得轻轻甩手。

"我来。"涡司机赶跟过去替安娜打开盖，然后拉了安娜的手指过来看看，"疼了吧？"

安娜笑笑，回手。

"他怎么说？"涡司机自己了茶叶放在玻璃杯里，走到厨房给杯兑了小半杯，拿在手里轻轻晃晃，睛并不看着安娜，而是专注地盯着杯里慢慢舒展的茶尖尖。

"没说什么。你还缺什么东西要带吗？"

涡司机冲安娜非常温地一笑："我这次走，什么都不打算带，空着行李箱，把你在里面，省我一张飞机票。"

安娜笑了，睛眯成半个月牙，角的一颗泪痣令她显得非常有韵味，"你就这样对我啊？我还不值张机票钱？"

涡司机哈哈笑了，拉安娜坐到沙发上，"我回去就给你发邀请。如果需要，我再回来一趟办手续，然后接你和孩一起走。孩的问题你跟他谈了吗？"

安娜笑着摇，"哪有那么快？国政府跟你家开的似的，你好像都成竹在了。"

"安娜，我等了那么久，已经很慢了。"

"对了，我给你看看孩的照片！"安娜起去书橱边，打开底层的屉，抱一叠影集。

"这张是女儿一百天。那时候王贵在援外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