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文说：“喔，那要看是谁来问了。”

她错得义无反顾。

黄裳淘气地一个万福，着嗓问：“敢问官人，姓尊讳？宅上何？”

他们沿着当年许仙游湖的路线，也一般地买了香烛黄纸，换了新衣“寿安坊，市街，过井亭桥，往清河街后钱塘门，行石函桥，过放生碑，径到保叔塔寺”再“离寺迤逦闲走，过西宁桥、孤山路、四圣观，来看林和靖坟，到六一泉闲走…”

于也只得答应为她主婚。然而婚礼前夜，家秀忍不住再一次同黄裳最后的涉，提醒她：“婚姻是一辈的事，这样匆忙决定，未免欠周到。”

婚后他们到杭州玩了三天，算是度月。

他们的恋，也同人蛇相差不多，不能为世人所理解。所以，今天她要来西湖祭拜白蛇，向天地表示，她待卓文的心，也正如白娘之于许仙，生死追随，永不分离。

黄裳看着姑姑骤然失血的脸，心里有些后悔话说得太重了，可是却不肯认错。错？那么什么是对呢？如果他是错，那也是自己的选择。今天不错，明天就没机会了。一辈不错，还算什么人生？

家秀仿佛被重拳击中似的，猛地后退一步，要扶着桌角才没有跌倒。

卓文笑答：“在下姓许名仙，排行第一，家住…”一时想不许仙住在何，顺胡诌“家住果山帘，人称‘齐天大圣’是也。”

船渐渐开至雷峰塔的旧址，黄裳轻轻诵起当年法海建塔镇妖的偈语：“雷峰塔倒，西湖，江不起，白蛇世。”

黄裳惊讶：“这有什么分别？”

卓文笑起来：“不是的，是他害怕别人嫉妒，有意要安别人的。所以，这只能是酸的，永远是酸的了。”

只是《警世通言》中的许多地名今日已都不可考，只不过估摸着走个大概罢了。

“分别大了——如果是你问我呢，我自然回答说甜无比；如果是别人问，我就会告诉他，苦不堪言。”

“阿裳，你长大了，要怎样便怎样吧。”家秀最终说“我和你母亲，一个结婚又离婚，一个孤独了一辈，都没为你好榜样，也就没什么理可以教你，你的路，只好自己走罢。”

两个人一齐扬声大笑起来，笑声惊碎了中的月亮，圆了又散，散了又圆。

“大概…是他的确吃到了酸吧。”黄裳继续淘着气。

卓文：“没错，我若不是孙悟空，如何偷得天仙下界？”

她被彻底打败了，脸惨白，久久说不话来。她是贞洁的，也是孤独的，孤独贞洁地过了半辈，并且还要这样孤独贞洁地过下去，也许一生就付给这两个词：孤独，和贞洁。

雷峰塔镇妖千年，如今也终于倒了，白蛇应已世，却不知涅槃重生之后，可否已修成人形，重结良缘？隔岸有人远远地唱着：“顿然间鸳鸯折颈，薄命孤鸾照镜。好教我心暗哽，怎知他西湖多薄幸…心铁成，怎不教人泪雨零。奔投无形怜影，细想前情气

黄裳大笑：“错了！错了！”

黄裳依偎着他，满都是笑：“孙悟空偷的可不是天仙…卓文，我真想让全天下人知我的快乐，可是…”她明知他们的婚礼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，但仍是孩气地忍不住要问：“如果有人问起你结婚的受，你会怎么说呢？”

卓文笑：“这不是虚伪，是自卫——那，你知有一句话，叫‘吃不到就说酸’，那当然是为了自我安；可是我问你，那吃到了也说酸的人呢，却是为了什么？”

但是她仍然提了一个要求，就是婚礼不要张扬。恰好这也是卓文的想法，于是整个婚事的行秘密而简单，除了至亲之外，不叫一个人知。

她本就是一个失败的典型，还有什么资格教训黄裳？

在世人中，她与卓文，也是一段孽缘吧？

黄裳佯怒：“你这样虚伪！”

黄裳沉默，不甚赞同，却也不肯反驳。家秀以为她在想，便又说：“一步走错了，就是一生。”黄裳抬，脱而：“孤独的贞洁，也是一生。”

选择杭州，是黄裳的意思。她说，当年许仙和白娘就是在西湖边成就的一段佳话，他们人蛇相恋，为法理所不容，天上地下，苦无立之，最终得漫金山，风云变，一座雷峰塔压住了千年白蛇，了结了一段孽缘。

等在瘦西湖租船坐定，已是夜半时分。他们双双泛舟湖上，桨声灯影依稀如梦，天上和中各自有一个月亮，但是两个月亮都是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