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坤心里妒忌,嘴里说:“那当然,天下最有文化就是你们家小姐、奶奶了。只是,你倒说说看,那到底是首什么歌,文化这么深的?”
崔妈仰着头努力想了想,忽地一拍大腿:“想起来了,第一句是个‘四张’。”
说得黄坤更笑起来:“还‘二索’呢,‘四张’,又不是打牌。”
家秀问:“是不是‘四张机’?”
崔妈忙忙点头:“就是这个,四张机,是讲织布绣花的不是?”
家秀摇头:“那是古曲子,词牌名来着,我也记得好像依凡常唱的,挺好听,只不记得歌词。”
说说讲讲,时间倒也过得飞快。晚上回到家,崔妈又同家秀讨论起白天的情形,撇着嘴说:“也不知钟小姐能不能结得成婚,看她的样子,倒是不好。”
家秀也是难过,摇头叹道:“我这几个侄女…”说到一半,看看黄裳,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。听到依凡坐在一旁轻轻哼歌,起初没在意,听了几句,忽然醒悟过来,正是那首崔妈下午才提起的《四张机》,倒不由提起兴趣,要好好听听歌词。
只听依凡唱着:
“四张机,
鸳鸯织就欲双飞。
可怜未老头先白,
春波碧草,晓寒深处,
相对浴红衣。”
家秀听着,起初只觉曲调悠扬,直至唱完了,才渐渐回味过来,歌词竟是大为不祥。“可怜未老头先白”那不是说心愿未遂身先老吗?心里一震,不禁呆呆地出起神来。
被面褥里一连缝了三天。
家秀眼看着黄钟一日不济一日,心里暗自忧急。这日正忙着,黄钟一旁睡得沉沉的,忽然睁开眼来,叫声“姑姑”说:“我想到后园走走,姑姑肯陪我么?”
家秀吓了一跳:“那可不成,你病成这样子…”
黄钟在枕上摇了摇头,说:“就是因为病成这样子,才怕再不去园里,以后都去不成了。这几天,我一直想去来着,就是身子软,起不来,睡了这会儿,觉得好些,就想出去走走。”
家秀便看着黄坤,黄坤说:“难得她精神好,穿多点,扶她走动走动,也许没坏处。难不成一直让她躺着,上花轿那天也抬着出门不成?”
崔妈便服侍黄钟穿戴起来,同黄坤一边一个扶她下了床,便一同到园里去。
走到角门口,黄钟却示意右拐,黄坤这才明白过来,黄钟是想去黄帝的旧居看看,不禁心里一酸,连忙劝阻:“好好的,又到那里去做什么?你身子弱,那里不干净,小心招点什么,回头又该发烧了。”
黄钟只是不肯,哽着声音央求:“姐,你就让我去看看吧,今天不去,以后还不知有的去没的去…我不去看这一眼,便死了也不闭眼的。”
黄坤恼起来:“晴天白日的,好好儿的怎么又死呀活呀起来?我告诉你,你眼里要是有我这个姐姐,快别再跟我说这些不入耳的废话。”嘴里教训着,却到底拗不过妹妹,只得同崔妈扶了她到后花园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