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站新(短)域名:xiguashuwu.com
哭泣的耳朵
哥哥比弟弟大三岁,天经地义的,哥哥应该照顾弟弟。但那年夏天哥哥jiao了几个不三不四的朋友,人像水一样地往低chu1liu。他的喇叭ku勒jin了pigu,看上去随时会绽线,他的军帽歪着dai,帽檐下滋chu几簇长tou发,油腻腻的,抹过发ru,散发着一丝堕落的香气。他天天带着象棋到铁路桥下的公厕去,一边方便一边和人下棋,是赌残局的。这个哥哥,你还让他照顾谁去?人不学好的另一个标志就是懒惰,而哥哥的懒惰正在损害弟弟的利益。就说去白铁铺取水壶的事,早晨母亲chu门前把它写在厨房的小黑板上了,注明是哥哥zuo的事,注明要带上五mao钱,还写了一句:别忘了盛上水试试。弟弟在厨房吃早饭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的,可等他去了一趟公共厕所回来,发现黑板上母ji变了鸭,chun风的名字已经改成了chun生,是弟弟的名字了。弟弟知dao是哥哥zuo的手脚,他想也没想,随手就把那个“生”字ca掉,又把名字改回去了。
整个夏天弟弟看上去都愁眉不展,不为别的,是为了游泳的事。母亲有一天路过护城河的酒厂码tou,亲yan看见有人从那里捞起了一个溺水的男孩,母亲在那儿看了会儿,突然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联想,看见河对岸一群孩子还在水里打闹,母亲便chun风chun生地狂叫起来,对岸有人呼应dao,chun生刚刚还看见的,chun风没看见!母亲就慌慌张张地往家赶。还好,路上看见了chun风,chun风和他的朋友坐在菜场卖豆制品的架子上,鬼tou鬼脑的,不知dao在干什么。母亲没心思去调查他们在干什么,她问大儿子,你弟弟呢?哥哥先说不知dao,ma上改口说,在家呢。母亲骑着车赶到家门口,一yan看见门口的晾衣竿上挂着弟弟的游泳ku,是两条红领巾改制的,还滴着水,母亲才松了口气。弟弟迎chu来为母亲例行公事似的拿饭盒,母亲脸上仍然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,她看着弟弟tou发上残留的水滴,说,好,上来了就好。但她的脸还是白着的,不得了啦,酒厂码tou又淹死一个,肚子胀得那么高!她向弟弟描述了那个男孩膨胀的yun妇似的腹bu,还说男孩的嘴里sai满了泥沙,泥沙里还长了一堆水草。弟弟不相信什么泥沙什么水草的事,那只是母亲在吓唬人,为她下达禁令添油加醋罢了。
弟弟愁眉不展。他再也不能下护城河游泳了,这dao禁令,弟弟知dao违抗不得。但他不能不游泳,去年夏天他刚刚在护城河里学会了游泳。弟弟偷偷地跑到工人文化gong的游泳池去游,游了没几天,不巧,得了红yan病,一双yan睛躲避着光线和别人的目光,依然红得令人心痛。母亲大怒,一口咬定是游泳池传染的红yan病。怎么能不传染?她说,你难dao不知dao,有人在游泳池里小便的!红yan病也来和弟弟作对,这样一来,母亲连游泳池都不准兄弟俩去了。
禁令对哥哥没什么影响,他对游泳不gan兴趣,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,其他事都偷懒,这么热的天,哥哥洗澡也偷懒,拿水在shen上胡luan抹两下,就骗母亲说是洗过了。弟弟夜里闻得到哥哥shen上qiang烈的汗臭,像熏醋的气味,弟弟埋怨哥哥比猪还臭,但他不敢嚷嚷,许多事情上他也要哥哥替他打埋伏。比如游泳的事,弟弟红yan病一好就违抗了禁令,偷偷去阀门厂游泳,母亲不知情,但哥哥知dao弟弟藏游泳ku的地方,瞒不了他。就像一个山tou的qiang盗和土匪,他们谁也不能要挟谁,弟弟也nie着哥哥的把柄,哥哥和冯青他们在家里赌博,赌香烟,赌光pigu,赌吃牙膏,还赌钱,好几次都被弟弟撞见了。
下午弟弟去阀门厂游泳时路过了白铁铺子,一ding草草搭制的遮yang棚从门檐上挑chu半米多远,没有挡住多少毒辣的yang光,他经过那儿的时候觉得四周翻腾着一gu热狼。那五个老tou坐在闷热的铺子里,叮叮当当地敲着白铁,一台破旧的台式电扇坐在地上,摇晃着脑袋,向五个老tou公平地分pei着热风。好多铁pi桶、hua洒、烧水壶堆在地上,有的挂在墙上。弟弟不认识他们家的水壶,认识他也不拿,那不是他的事,是哥哥的事。五个老tou在炎热的午后集ti劳动的景象倒是有趣,弟弟看见瘦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刚刚修好了一只铝盆,他用油漆在盆底写着什么字,其他几个都在敲,胖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在补弄谁的铝饭盒,他的脸热得通红,白背心被汗弄shi了,jin贴在shen上,透chu两个像妇女一样的ru房。逃亡地主背对着街dao,他在用锤子敲一块圆形的白铁pi,弟弟只能看见他的luolou的后背上贴着一张膏药,他穿着长ku,却把长ku挽成了一条短ku,由于严重的静脉曲张,他的小tui看上去好像爬满了蚯蚓,让人反胃。资本家看上去最年轻,他daiyan镜,tou发还是黑的,shen上的军用衬衫不知从哪儿弄的,这么热也不肯脱。他还模仿炼钢工人,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白mao巾,好像这么一打扮别人就忘了他是资本家了。他们四个人都埋着tou劳动,没有注意弟弟,只有门边的老特务抬起hua白的脑袋,疑惑地看了他一yan。他的yan睛让弟弟吃惊,左yan角有一块淤青,好像被人打的,zhong着,睁不开的样子,右yan安然无恙,但弟弟清晰地看见yan眶里盛满了莫名其妙的泪水。弟弟说了一句,又不枪毙你们,哭什么?说完他就走了。
七月炎热的天气把人都赶到阀门厂的游泳池来了。游泳池不正规,长度宽度都不够,